一朵玫瑰插在傀儡上
1
就是明天了,他想。
在這個畢業即失業的年代,他很早就開始籌劃要自己創業當老板。包括來到這座城市定居,挑選了臨海半坡上的黃金店面,從醒目的招牌到店內裝潢主題,展示架的質地、壁紙圖案、甚至燈光的昏暗度等等……全都經過他那幾近龜毛的精心安排──終於在明天,這間屬於他的店就要正式開幕了!
週末前最後一個下午總是特別悠閒,米諾斯身著黑色襯衫,一頭銀髮隨著他的步伐節奏搖晃,閃耀出炫目的光芒。他完美的身形及容貌引起不少路人關注,尤其是少女。
但米諾斯並沒有注意到女孩們熱切的眼神,他腦中全是明天開幕式的想像訓練:鑲金白瓷茶具、古典樂CD、還有他特別挑選的檀木薰香也都準備好了……但不知為何,在那張理想藍圖的夾縫裡,似乎還少了某樣東西?
就在米諾斯繞過下個街角,一間生意盎然的花店映入他眼簾的時候,他突然想起自己缺少什麼東西了。
「不好意思,請問……」
在紅白交錯的玫瑰花海中,他的藍髮猶如愛琴海的天空般使人著迷。聽到顧客上門詢問,他本能地轉過身,停下手邊澆花的工作,拿出員工手冊中最標準的程序來應對:
「歡迎光臨!」
米諾斯從沒想過自己會被花店小姐的營業用笑容秒殺。
========================================
「所--以--我--說─────」
「所以,他剛剛說了什麼?艾亞哥斯?」
「在某個美好的午後邂逅了他生命中的女神……之類的?」
「所以他告白了?」
「不,更蠢,他買下了店裡所有的紅玫瑰。」
這是市郊某家咖啡廳某個靠窗的角落,米諾斯剛激動地丟了一本Menu給滿臉疑惑的服務生,拉達曼迪斯面無表情地看著每日郵報,艾亞哥斯則是不停攪動著杯裡的冰拿鐵。兩人一搭一唱地數落著米諾斯,感覺就像是回到在學生會共事的那個年代。
那時候他們也常約在咖啡廳裡聊公事,但更常一起吐槽米諾斯的風流韻事。說起他大學時代那戰績之輝煌,就算沒有千人斬,幾百人是跑不掉的。但即使換女友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快,米諾斯的愛慕者依然有如過江之鯽,足以從店門口排到五條街外的大馬路上。
也因此,「米諾斯對某人一見鍾情」這件事本身就非常不可思議,比某人到咖啡廳點可口可樂還要更讓人匪夷所思。
「你還沒說到重點,」艾亞哥斯拿起吸管指向米諾斯的鼻子。「那女孩的名字呢?」
「……不知道。」他皺皺眉頭說。
「生日?星座?血型?興趣?三圍?喜歡草苺還是巧克力口味的聖代?」
「……我沒問……」
沒問!?這答案把艾亞哥斯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說笑的吧,這真的是那個搭訕速度比反射神經還快的米諾斯?那個甜言蜜語比呼吸還自然的米諾斯?那個被罵禽獸人渣雜碎也會笑著說「謝謝指教」的米諾斯!?
「艾亞哥斯,坐下。」他激烈的反應引起了店長的關注,雖然店長的眼睛好像沒有張開……算了那不是重點。
重點是,眼前這一臉煩惱的銀髮男子。拉達不得不同意這樣的米諾斯真的很不尋常,雖然看著看著覺得有些趣味,但好歹他們兄弟一場,還是不忍心看他為了感情問題搞得日漸憔悴……雖然那只是今天下午發生的事,算了那也不是重點。
「好吧,」艾亞一口吸光杯底僅剩的咖啡。「她到底還對你說了什麼?」
這提問勾起了那段充滿玫瑰香氣的回憶。
晶瑩露珠從花瓣邊緣輕輕滑落,當他從她纖細白皙的手指接過那束紅玫瑰的時候,他的心也在那一刻成了玫瑰少女(暫稱)的俘虜……
「『謝謝光臨……』」米諾斯臉上帶著一抹難以言喻的幸福表情。
「……這傢伙沒救了……」
艾亞和拉達交換了一個眼神並搖頭嘆氣。
這次他們的兄弟,病得可真不輕啊……
在這個畢業即失業的年代,他很早就開始籌劃要自己創業當老板。包括來到這座城市定居,挑選了臨海半坡上的黃金店面,從醒目的招牌到店內裝潢主題,展示架的質地、壁紙圖案、甚至燈光的昏暗度等等……全都經過他那幾近龜毛的精心安排──終於在明天,這間屬於他的店就要正式開幕了!
週末前最後一個下午總是特別悠閒,米諾斯身著黑色襯衫,一頭銀髮隨著他的步伐節奏搖晃,閃耀出炫目的光芒。他完美的身形及容貌引起不少路人關注,尤其是少女。
但米諾斯並沒有注意到女孩們熱切的眼神,他腦中全是明天開幕式的想像訓練:鑲金白瓷茶具、古典樂CD、還有他特別挑選的檀木薰香也都準備好了……但不知為何,在那張理想藍圖的夾縫裡,似乎還少了某樣東西?
就在米諾斯繞過下個街角,一間生意盎然的花店映入他眼簾的時候,他突然想起自己缺少什麼東西了。
「不好意思,請問……」
在紅白交錯的玫瑰花海中,他的藍髮猶如愛琴海的天空般使人著迷。聽到顧客上門詢問,他本能地轉過身,停下手邊澆花的工作,拿出員工手冊中最標準的程序來應對:
「歡迎光臨!」
米諾斯從沒想過自己會被花店小姐的營業用笑容秒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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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說─────」
「所以,他剛剛說了什麼?艾亞哥斯?」
「在某個美好的午後邂逅了他生命中的女神……之類的?」
「所以他告白了?」
「不,更蠢,他買下了店裡所有的紅玫瑰。」
這是市郊某家咖啡廳某個靠窗的角落,米諾斯剛激動地丟了一本Menu給滿臉疑惑的服務生,拉達曼迪斯面無表情地看著每日郵報,艾亞哥斯則是不停攪動著杯裡的冰拿鐵。兩人一搭一唱地數落著米諾斯,感覺就像是回到在學生會共事的那個年代。
那時候他們也常約在咖啡廳裡聊公事,但更常一起吐槽米諾斯的風流韻事。說起他大學時代那戰績之輝煌,就算沒有千人斬,幾百人是跑不掉的。但即使換女友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快,米諾斯的愛慕者依然有如過江之鯽,足以從店門口排到五條街外的大馬路上。
也因此,「米諾斯對某人一見鍾情」這件事本身就非常不可思議,比某人到咖啡廳點可口可樂還要更讓人匪夷所思。
「你還沒說到重點,」艾亞哥斯拿起吸管指向米諾斯的鼻子。「那女孩的名字呢?」
「……不知道。」他皺皺眉頭說。
「生日?星座?血型?興趣?三圍?喜歡草苺還是巧克力口味的聖代?」
「……我沒問……」
沒問!?這答案把艾亞哥斯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說笑的吧,這真的是那個搭訕速度比反射神經還快的米諾斯?那個甜言蜜語比呼吸還自然的米諾斯?那個被罵禽獸人渣雜碎也會笑著說「謝謝指教」的米諾斯!?
「艾亞哥斯,坐下。」他激烈的反應引起了店長的關注,雖然店長的眼睛好像沒有張開……算了那不是重點。
重點是,眼前這一臉煩惱的銀髮男子。拉達不得不同意這樣的米諾斯真的很不尋常,雖然看著看著覺得有些趣味,但好歹他們兄弟一場,還是不忍心看他為了感情問題搞得日漸憔悴……雖然那只是今天下午發生的事,算了那也不是重點。
「好吧,」艾亞一口吸光杯底僅剩的咖啡。「她到底還對你說了什麼?」
這提問勾起了那段充滿玫瑰香氣的回憶。
晶瑩露珠從花瓣邊緣輕輕滑落,當他從她纖細白皙的手指接過那束紅玫瑰的時候,他的心也在那一刻成了玫瑰少女(暫稱)的俘虜……
「『謝謝光臨……』」米諾斯臉上帶著一抹難以言喻的幸福表情。
「……這傢伙沒救了……」
艾亞和拉達交換了一個眼神並搖頭嘆氣。
這次他們的兄弟,病得可真不輕啊……
2
這一生(雖然截至目前為止才短短二十三年)他曾遇到許多女人,如寶石般絢麗的女人。她們以不同的色彩、形狀、大小,以至於不同的切割角度,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熠熠光輝。
不管是蘿莉、御姊還是人妻,是傲嬌、病氣或天然呆,甚至幼馴染、鄰家姊姊、雙胞胎、委員長、外星人、機器女僕……總之各種戀愛模擬遊戲所能設計出的萌屬性,他都曾經攻略過。如果有人自告奮勇要為他寫一部羅曼史,除了頭殼壞去外想不到更好的解釋。
但無論是多麼迷人的寶石,即便是鑽石,也比不上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
──那如太陽般耀眼的女神。
========================================
「先生……」她半焦急半困惑地看著眼前出神的男子。「有什麼我能為您服務的嗎?」
甜美如黃鶯出谷般的聲音將米諾斯的思緒拉回三度空間,一瞬間他突然忘了所有曾交往過的女性的臉。因為即使集合了全世界最珍貴的金銀珠寶,也無法和沐浴在陽光下的溫暖相提並論。
「呃……今天天氣真好?」
他試著開口,如往常那般搭訕對方,但腦袋和嘴巴彷彿結了幾百年梁子的仇家一樣,說什麼也不肯跟他合作。
嗯,天氣真的很好。眼前的美人似乎這麼低語附和著,還將那精緻且輕泛紅暈的臉蛋微微轉向右上方的天空,米諾斯感覺自己彷彿看著慢速播放電影,鏡頭特寫著美人撥髮的玉手……
「先生……」她再次看著眼前幾乎可說是失魂的男子,眼裡的疑惑更深了。「您要買什麼花呢?」
被這麼一問,米諾斯才突然想起走進這家店的原始目的。但早已被美人萌得六神無主的他,此刻也無法思考哪種花能和店內裝潢相襯。
「那……妳最喜歡什麼花?」這發言愚蠢到連他回想起來都很想賞自己一巴掌。
隨著美人臉上紅暈加深,米諾斯的意識也掉進了更深沉的恍惚之中。等他回神過來,發現自己已經買下了店裡所有紅玫瑰。
========================================
員工守則第一條:
花是與你一輩子長相廝守的情人,要用滿溢的愛和關懷給予灌溉。變心者一律開除。
員工守則第二條:
工作必備三神器──園藝剪刀、澆花器、圍裙。毀損神器者一律以薪水之死謝罪。
員工守則第三條:
無論宗教信仰為何,顧客是這店裡唯一供奉的真神。膜拜時務必保持誠懇甜美的笑容,違者強制接受店長一對一特別訓練。
雅柏菲卡瞇眼盯著手冊最後兩行線條流暢的手寫字,斗大汗珠緩緩從他姣好臉龐滑落。對於園藝出身的愛花人士而言,前兩條規定自然不難做到;但對於一個長期離群索居、不擅與人交際的宅……我是說對一個冰山美人而言,要向陌生人展露出「誠懇甜美」的笑容,還真不是一件普通的難事。
「你的眉頭皺太緊了,還有,嘴角高低也不平衡。」笛捷爾將藻綠色的瀏海撥進耳後,抬眼約零點八秒後視線又回到正在閱讀的書本。「需要笑臉迎人的工作真不適合你,雅柏菲卡。」
距離面試還有三天,連日來的笑容訓練讓雅柏菲卡臉部肌肉有些抽搐。他扭了扭僵直的脖子並揉捏臉頰按摩,疲憊地看著坐在床邊(或說是書堆中)的好鄰居笛捷爾,那張撲克臉所能變化的表情不比自己豐富多少,於是他肯定當初圖書館徵考櫃員時,絕對沒有笑容接待這個項目。
不。聽到一陣如急雨落地般的腳步聲逐漸接近時,他突然想起世界上還有某樣東西能讓笛捷爾的表情驟然大變─────
砰!
「親~~~~~愛的笛捷爾!你已經等不及要在床上迎接我了嗎?」
才剛甩開門,卡路迪亞立刻感受到情人激劇且猛烈的愛意──雖然飛來的是枕頭而不是笛捷爾本人。
「我應該提醒過你,」笛捷爾彎腰整理隨著甩門應聲而倒的小書山。「門沒鎖代表裡面有訪客,走路和開門都要小聲一點。」
卡路迪亞邊嚷著疼邊摸摸鼻子站起身,這才發現端坐在一旁的藍髮美人。
「抱歉雅柏,這傢伙只是來拿我幫他借的論文資料,拿了就走的。」
「拿了就走?是誰說因為我上週閉關趕進度害你飢渴難耐不做到天亮不准走的……啊!」卡路迪亞話還沒說完,又是一床棉被伴隨著幾本磚塊書朝他襲來,手動強迫這隻情色廣播器靜音。
笛捷爾前一秒還靜如止水冷若寒冰的嚴肅表情,此刻卻因為震怒和羞恥及不可說的喜悅加期待等等複雜情緒被看穿而脹紅了臉。不怕死的卡路迪亞繼續用更加露骨不堪入耳的字句來反擊朝他飛來的凶器們,雖然沒有戀愛經驗的雅柏菲卡對大半的隱喻都是有聽沒有懂,但看著兩人如此恩愛(?)的模樣,此時也忍不住掩嘴輕笑。
「今天的練習就到這吧,謝謝你陪我,笛捷爾。」雅柏覺得自己似乎掌握到了某些關鍵,「也謝謝你,卡路迪亞。」他露出了近幾週來最成功的一個笑容。
「雅柏美人,要謝的話,今晚就留……」意圖不軌發言又再次隱沒在笛捷爾結實而密集的枕頭攻擊中。
──需要的時候想想這對戀人,那足夠雅柏菲卡笑上好一陣子。
不管是蘿莉、御姊還是人妻,是傲嬌、病氣或天然呆,甚至幼馴染、鄰家姊姊、雙胞胎、委員長、外星人、機器女僕……總之各種戀愛模擬遊戲所能設計出的萌屬性,他都曾經攻略過。如果有人自告奮勇要為他寫一部羅曼史,除了頭殼壞去外想不到更好的解釋。
但無論是多麼迷人的寶石,即便是鑽石,也比不上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
──那如太陽般耀眼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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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她半焦急半困惑地看著眼前出神的男子。「有什麼我能為您服務的嗎?」
甜美如黃鶯出谷般的聲音將米諾斯的思緒拉回三度空間,一瞬間他突然忘了所有曾交往過的女性的臉。因為即使集合了全世界最珍貴的金銀珠寶,也無法和沐浴在陽光下的溫暖相提並論。
「呃……今天天氣真好?」
他試著開口,如往常那般搭訕對方,但腦袋和嘴巴彷彿結了幾百年梁子的仇家一樣,說什麼也不肯跟他合作。
嗯,天氣真的很好。眼前的美人似乎這麼低語附和著,還將那精緻且輕泛紅暈的臉蛋微微轉向右上方的天空,米諾斯感覺自己彷彿看著慢速播放電影,鏡頭特寫著美人撥髮的玉手……
「先生……」她再次看著眼前幾乎可說是失魂的男子,眼裡的疑惑更深了。「您要買什麼花呢?」
被這麼一問,米諾斯才突然想起走進這家店的原始目的。但早已被美人萌得六神無主的他,此刻也無法思考哪種花能和店內裝潢相襯。
「那……妳最喜歡什麼花?」這發言愚蠢到連他回想起來都很想賞自己一巴掌。
隨著美人臉上紅暈加深,米諾斯的意識也掉進了更深沉的恍惚之中。等他回神過來,發現自己已經買下了店裡所有紅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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員工守則第一條:
花是與你一輩子長相廝守的情人,要用滿溢的愛和關懷給予灌溉。變心者一律開除。
員工守則第二條:
工作必備三神器──園藝剪刀、澆花器、圍裙。毀損神器者一律以薪水之死謝罪。
員工守則第三條:
無論宗教信仰為何,顧客是這店裡唯一供奉的真神。膜拜時務必保持誠懇甜美的笑容,違者強制接受店長一對一特別訓練。
雅柏菲卡瞇眼盯著手冊最後兩行線條流暢的手寫字,斗大汗珠緩緩從他姣好臉龐滑落。對於園藝出身的愛花人士而言,前兩條規定自然不難做到;但對於一個長期離群索居、不擅與人交際的宅……我是說對一個冰山美人而言,要向陌生人展露出「誠懇甜美」的笑容,還真不是一件普通的難事。
「你的眉頭皺太緊了,還有,嘴角高低也不平衡。」笛捷爾將藻綠色的瀏海撥進耳後,抬眼約零點八秒後視線又回到正在閱讀的書本。「需要笑臉迎人的工作真不適合你,雅柏菲卡。」
距離面試還有三天,連日來的笑容訓練讓雅柏菲卡臉部肌肉有些抽搐。他扭了扭僵直的脖子並揉捏臉頰按摩,疲憊地看著坐在床邊(或說是書堆中)的好鄰居笛捷爾,那張撲克臉所能變化的表情不比自己豐富多少,於是他肯定當初圖書館徵考櫃員時,絕對沒有笑容接待這個項目。
不。聽到一陣如急雨落地般的腳步聲逐漸接近時,他突然想起世界上還有某樣東西能讓笛捷爾的表情驟然大變─────
砰!
「親~~~~~愛的笛捷爾!你已經等不及要在床上迎接我了嗎?」
才剛甩開門,卡路迪亞立刻感受到情人激劇且猛烈的愛意──雖然飛來的是枕頭而不是笛捷爾本人。
「我應該提醒過你,」笛捷爾彎腰整理隨著甩門應聲而倒的小書山。「門沒鎖代表裡面有訪客,走路和開門都要小聲一點。」
卡路迪亞邊嚷著疼邊摸摸鼻子站起身,這才發現端坐在一旁的藍髮美人。
「抱歉雅柏,這傢伙只是來拿我幫他借的論文資料,拿了就走的。」
「拿了就走?是誰說因為我上週閉關趕進度害你飢渴難耐不做到天亮不准走的……啊!」卡路迪亞話還沒說完,又是一床棉被伴隨著幾本磚塊書朝他襲來,手動強迫這隻情色廣播器靜音。
笛捷爾前一秒還靜如止水冷若寒冰的嚴肅表情,此刻卻因為震怒和羞恥及不可說的喜悅加期待等等複雜情緒被看穿而脹紅了臉。不怕死的卡路迪亞繼續用更加露骨不堪入耳的字句來反擊朝他飛來的凶器們,雖然沒有戀愛經驗的雅柏菲卡對大半的隱喻都是有聽沒有懂,但看著兩人如此恩愛(?)的模樣,此時也忍不住掩嘴輕笑。
「今天的練習就到這吧,謝謝你陪我,笛捷爾。」雅柏覺得自己似乎掌握到了某些關鍵,「也謝謝你,卡路迪亞。」他露出了近幾週來最成功的一個笑容。
「雅柏美人,要謝的話,今晚就留……」意圖不軌發言又再次隱沒在笛捷爾結實而密集的枕頭攻擊中。
──需要的時候想想這對戀人,那足夠雅柏菲卡笑上好一陣子。
3
開幕人潮比米諾斯想像的還要可觀,其中十六、七歲的少女又占大多數,從她們目光停留在店長臉上的時間、比停留在商品上還長的這點來看,估計是他發傳單時附贈的招牌笑容起了作用。
倒紅茶、招呼少女們、結帳後微笑送客,半天忙下來他依舊神采奕奕,看不出有一絲疲憊的神態。更何況開幕的前一天晚上,他幾乎是通宵著,親手打造了一具等身大玫瑰少女(暫稱)的傀儡人偶。當清晨五點的朝陽,透過窗照進他異常晶亮的紫眸裡時,他才放下手中工具,心滿意足地抱起傀儡回床睡覺。
沒錯,手製傀儡人偶是他的專長,無論速度或作工都令專業的木匠師傅自嘆弗如。不只如此,他也擅長縫製布偶、精通各種手工藝,這店裡陳列的所有商品──從小巧精緻的人魚擺飾,到堪稱鎮店之寶的巨型獅鷲木雕──全都出自他那雙似乎和輕浮個性不太相襯的巧手。
接近晚餐時間,店裡最後一波人潮終於漸漸散去,米諾斯像是卸下心中大石般鬆了口氣,邊思考著慶功宴邊為空架補貨。突然,他發現角落有雙渴望的眼神,直盯著架上那隻白兔手偶,連眨眼都捨不得般地直盯著。
小女孩看起來只有七、八歲大,一頭亞麻色的長髮散披在小小的肩頭,身上穿著單薄且過小的連身裙,雖然乾淨卻十分破舊。以這個年紀和這個時間來說,並不是一個尋常的現象,也因此引起了店長的關注。
「小朋友,妳的爸爸媽媽呢?」米諾斯蹲到小女孩的身旁,用和她對等的高度問著。
小女孩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問句嚇了一跳,但她只是面有難色地低著頭,遲遲沒有回答米諾斯的問題。
「對不起,我現在馬上就回家……」
當她正要轉身奪門而出時,卻被一雙厚實的大手攔住。米諾斯看著小女孩被嚇出的眼淚,不禁嘀咕著「我看起來那麼像壞人嗎」之類的話。
「把手伸出來。」
小女孩很快地照作,原本以為會被施以打手心之類的懲罰,沒想到落在她小手上的不是藤鞭,而是和她對眼看了六、七個小時的白兔手偶。
「當作慶祝開幕的大放送吧,還有這個,」米諾斯順手包了幾袋餅乾,一併塞進女孩懷裡。「我不小心準備太多餅乾了,可以麻煩妳幫我吃掉嗎?」
她先是止住了淚水,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手上的布偶和餅乾,接著才終於破啼而笑:
「謝謝你!叔叔!」
米諾斯目送堆滿燦爛笑容的小女孩推門離去,滿臉無奈地嘀咕著「好歹應該叫哥哥」之類的話。
「我都不知道你有這種興趣,」被推開的門還沒關上,米諾斯便馬上認出他好兄弟的聲音。「慶功宴還是老地方辦嗎,叔-叔──?」艾亞哥斯特別拉長尾音強調最後兩個字。
米諾斯臉上的無奈又增加了百分之六十三,雖然上回有提過米大情聖的風光攻略史,但熟知此人的兄弟們都很清楚──蘿莉一直是他相當苦手的類型。至於理由因為不是目前重點,所以就暫且跳過了不要敲碗喊詳細希望謝謝。
========================================
場景很快又轉到三人熟悉的郊外咖啡廳、某個靠窗的角落,點完餐後,艾亞哥斯說了一串讓米諾斯慶幸嘴裡沒有食物可以噴的話。
「你……你剛剛說什麼!?」
「幫你整理一下重點,」拉達看著手上的小抄:「雅柏菲卡、男性、你家的名片已經在今天下午3點07分的時候送到他手上了。」
米諾斯不知道該從哪一件事情開始吐槽,決定先確認消息來源再來煩惱更換男性傀儡素體的問題。
「你們為什麼會知道他的名字!?」
「如果你嘴巴和心術沒歪的話,要問出他的名字絕非難事。」
「那……性別呢?這件事你們又是從哪聽來的!?」
「店長,」艾亞哥斯指指櫃檯。「阿釋密達說他『看』不下去了。」
「他的話能信,這桌子都能啃了!」
拉達將一瓶紅罐子推送過桌:「番茄醬給你,下飯。」
「要啃桌子的話,我推薦德弗特洛斯特製的極品辣椒醬。」店長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站到了米諾斯正後方,手中端著兩盤精美的佳餚。
咖啡廳的常客都知道,店長阿釋密達除了燒得一手好菜之外,最有名的就是那彎腹黑至極、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曾有不願具名的顧客表示,店長雖然吃素,但卻是吃人不吐骨的,非常不建議在店內得罪他,因為你的腸胃和小命全都操在他的手上。當然,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米諾斯怕辣這件事。
「店長……今天怎麼換你送飯啊?你的眼睛不是不方便嗎?」米諾斯語氣顯得十分生硬。
「重要的客人必須親自招待,尤其是以為我耳朵也聽不到的重要客人。」阿釋密達微笑,笑得讓兩兄弟看了都不禁在心中為米諾斯哀悼。「米諾斯點的料理等會送上,請兩位慢用。」
阿釋密達向櫃檯走沒幾步後又停了下來,像是想到什麼似的。
「對了,我回答你的問題。」他轉身時甩過一頭束起的金色長髮。「我知道雅柏菲卡的性別並不值得大驚小怪,住在一起半年多了,不知道反而很奇怪。」
「同居!?」米諾斯激動到直接抓住阿釋密達的肩膀問,明顯是完全忘了他的餐點還在廚房沒端上來。
「……鄰居。」阿釋密達皺了一下眉頭,輕輕移開他的手。「如果我失手把辣椒醬當番茄醬請見諒,但老規矩你知道,沒吃完誰都休想離開這家店一步。」
這個夜晚,對米諾斯追求他心目中的女……呃,理想情人來說,算是往前跨了一大步。
雖然,也必須付出很大的代價。據說在那之後,米諾斯有整整三天都說不出半句話。
倒紅茶、招呼少女們、結帳後微笑送客,半天忙下來他依舊神采奕奕,看不出有一絲疲憊的神態。更何況開幕的前一天晚上,他幾乎是通宵著,親手打造了一具等身大玫瑰少女(暫稱)的傀儡人偶。當清晨五點的朝陽,透過窗照進他異常晶亮的紫眸裡時,他才放下手中工具,心滿意足地抱起傀儡回床睡覺。
沒錯,手製傀儡人偶是他的專長,無論速度或作工都令專業的木匠師傅自嘆弗如。不只如此,他也擅長縫製布偶、精通各種手工藝,這店裡陳列的所有商品──從小巧精緻的人魚擺飾,到堪稱鎮店之寶的巨型獅鷲木雕──全都出自他那雙似乎和輕浮個性不太相襯的巧手。
接近晚餐時間,店裡最後一波人潮終於漸漸散去,米諾斯像是卸下心中大石般鬆了口氣,邊思考著慶功宴邊為空架補貨。突然,他發現角落有雙渴望的眼神,直盯著架上那隻白兔手偶,連眨眼都捨不得般地直盯著。
小女孩看起來只有七、八歲大,一頭亞麻色的長髮散披在小小的肩頭,身上穿著單薄且過小的連身裙,雖然乾淨卻十分破舊。以這個年紀和這個時間來說,並不是一個尋常的現象,也因此引起了店長的關注。
「小朋友,妳的爸爸媽媽呢?」米諾斯蹲到小女孩的身旁,用和她對等的高度問著。
小女孩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問句嚇了一跳,但她只是面有難色地低著頭,遲遲沒有回答米諾斯的問題。
「對不起,我現在馬上就回家……」
當她正要轉身奪門而出時,卻被一雙厚實的大手攔住。米諾斯看著小女孩被嚇出的眼淚,不禁嘀咕著「我看起來那麼像壞人嗎」之類的話。
「把手伸出來。」
小女孩很快地照作,原本以為會被施以打手心之類的懲罰,沒想到落在她小手上的不是藤鞭,而是和她對眼看了六、七個小時的白兔手偶。
「當作慶祝開幕的大放送吧,還有這個,」米諾斯順手包了幾袋餅乾,一併塞進女孩懷裡。「我不小心準備太多餅乾了,可以麻煩妳幫我吃掉嗎?」
她先是止住了淚水,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手上的布偶和餅乾,接著才終於破啼而笑:
「謝謝你!叔叔!」
米諾斯目送堆滿燦爛笑容的小女孩推門離去,滿臉無奈地嘀咕著「好歹應該叫哥哥」之類的話。
「我都不知道你有這種興趣,」被推開的門還沒關上,米諾斯便馬上認出他好兄弟的聲音。「慶功宴還是老地方辦嗎,叔-叔──?」艾亞哥斯特別拉長尾音強調最後兩個字。
米諾斯臉上的無奈又增加了百分之六十三,雖然上回有提過米大情聖的風光攻略史,但熟知此人的兄弟們都很清楚──蘿莉一直是他相當苦手的類型。至於理由因為不是目前重點,所以就暫且跳過了不要敲碗喊詳細希望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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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很快又轉到三人熟悉的郊外咖啡廳、某個靠窗的角落,點完餐後,艾亞哥斯說了一串讓米諾斯慶幸嘴裡沒有食物可以噴的話。
「你……你剛剛說什麼!?」
「幫你整理一下重點,」拉達看著手上的小抄:「雅柏菲卡、男性、你家的名片已經在今天下午3點07分的時候送到他手上了。」
米諾斯不知道該從哪一件事情開始吐槽,決定先確認消息來源再來煩惱更換男性傀儡素體的問題。
「你們為什麼會知道他的名字!?」
「如果你嘴巴和心術沒歪的話,要問出他的名字絕非難事。」
「那……性別呢?這件事你們又是從哪聽來的!?」
「店長,」艾亞哥斯指指櫃檯。「阿釋密達說他『看』不下去了。」
「他的話能信,這桌子都能啃了!」
拉達將一瓶紅罐子推送過桌:「番茄醬給你,下飯。」
「要啃桌子的話,我推薦德弗特洛斯特製的極品辣椒醬。」店長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站到了米諾斯正後方,手中端著兩盤精美的佳餚。
咖啡廳的常客都知道,店長阿釋密達除了燒得一手好菜之外,最有名的就是那彎腹黑至極、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曾有不願具名的顧客表示,店長雖然吃素,但卻是吃人不吐骨的,非常不建議在店內得罪他,因為你的腸胃和小命全都操在他的手上。當然,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米諾斯怕辣這件事。
「店長……今天怎麼換你送飯啊?你的眼睛不是不方便嗎?」米諾斯語氣顯得十分生硬。
「重要的客人必須親自招待,尤其是以為我耳朵也聽不到的重要客人。」阿釋密達微笑,笑得讓兩兄弟看了都不禁在心中為米諾斯哀悼。「米諾斯點的料理等會送上,請兩位慢用。」
阿釋密達向櫃檯走沒幾步後又停了下來,像是想到什麼似的。
「對了,我回答你的問題。」他轉身時甩過一頭束起的金色長髮。「我知道雅柏菲卡的性別並不值得大驚小怪,住在一起半年多了,不知道反而很奇怪。」
「同居!?」米諾斯激動到直接抓住阿釋密達的肩膀問,明顯是完全忘了他的餐點還在廚房沒端上來。
「……鄰居。」阿釋密達皺了一下眉頭,輕輕移開他的手。「如果我失手把辣椒醬當番茄醬請見諒,但老規矩你知道,沒吃完誰都休想離開這家店一步。」
這個夜晚,對米諾斯追求他心目中的女……呃,理想情人來說,算是往前跨了一大步。
雖然,也必須付出很大的代價。據說在那之後,米諾斯有整整三天都說不出半句話。
4
雅柏菲卡打從心底佩服店長的商業頭腦,雖然他不太願意承認自己就是那棵搖錢樹。
淺金亞麻色的短髮襯著他和煦的微笑,使人感覺如沐春風──這是雅柏菲卡接受面試時對店長的第一印象,店裡的常客也大多抱持相同的看法。真要說有誰反對的話,大概就是那位話極少、表情更少的前輩.艾爾熙德吧?
艾爾熙德不僅修剪花木的技法一流,料理功力更是餐廳大廚等級,甚至說他足以媲美阿釋密達都不為過。「他很多地方都跟我完全相反,包括面惡心善這點。」希緒弗斯曾經邊讓這位黑髮吊眼的男子包紮手上的傷口,邊微笑做出對此人的評論。
員工手冊第三條大概是專門針對某人寫的吧?雅柏菲卡看著前輩完全紋風不動的嘴角,偷偷在心裡這麼想著。
開始在花店工作後的第三個星期五,新店員的單人業績再次刷新記錄,希緒弗斯笑得瞇起了眼睛,那彎微笑讓雅柏菲卡覺得似曾相識。
下班後,店長特別請他留下,簡要說明了關於「外送傳情」的構想。
其實類似的企劃在大學系會和社團間相當流行,每當傳情季節到來時,雅柏經常會莫名收到成山成堆吃也吃不完的糖果及匿名卡片。據說各主辦單位要決定由誰負責雅柏菲卡時,都會引發一場規模不小的戰爭──他當時的室友.馬尼戈特,曾經邊吃著分得的軟糖邊這麼告訴他。
「總而言之,就是替不敢親自送花的愛慕者,將他們的心意傳給對方。」希緒弗斯用一種活像在做慈善事業的口吻做出結論。當他試著用眼神徵詢雅柏菲卡的同意時,發覺對方正用那雙困惑的藍眼睛偷喵自己身後的艾爾熙德,於是他又接著補充道:
「原本單純外送的工作交給艾爾熙德也是可以的,但我相信……」店長大人笑得意味深長,「交給你的話,效果肯定更好。」
一個星期後,雅柏菲卡開始明白所謂的「效果」是什麼。
「北島小姐,這是一位匿名的支持者要送給您的紫玫瑰。」他迷人的淺笑加上刻意壓低的嗓音,常讓收花的少女們臉上的紅暈搞錯了對象。
如果只是送花給女孩子也就罷了,雅柏菲卡哀怨地想著。偏偏他的客人中,居然有高達八成的收花者都是「男性」,當他第五十七次婉拒對方的晚餐邀請時,他開始後悔當初答應接下這份工作。
看準了就是有一大把人願意花錢請美人送花給自己,雅柏菲卡真的打從心底佩服店長的商業頭腦。但他不再這麼排斥被當作搖錢樹的事實,在某天收到了這個月的薪水之後。
========================================
小男孩緊緊拉著母親的手,走過最靠近花店的那個轉角時,忍不住睜大好奇的眼睛盯著行跡怪異的叔……大哥哥看。
「馬麻~那個大葛格在做什麼?」不願招誰惹誰的母親理所當然是塞了一句不要看趕快回家隨後拉著小男孩光速離開現場。
但米諾斯絲毫不在意路人對他的指指點點。正確來說,他現在除了雅柏菲卡外送回店的身影之外,其他東西──即便是隕石外星人飛碟群襲擊地球他也完全不會放在眼裡。
前一晚他可是又徹夜做了完備的行前特訓:設想任何可能的問句與得體的回答,包括服裝髮型體態手指的角度和說話的音量及口氣,不厭其煩地對著雅柏菲卡(定稱)的傀儡人偶演練過無數次……特訓再特訓,為的就是讓這次買花任務順利進行!可能的話,或許他們可以更進一步……
腦袋裝滿粉紅色妄想的米諾斯就這樣心花怒放放了一下午,放到頭頂高掛的炙熱艷陽也變成了紅霞環抱的一抹斜陽,幾個小時過去了,卻始終不見雅柏菲卡歸來。『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就好……』在等到店長都準備出來掛打烊牌子的時候,米諾斯發現自己不能繼續等下去了。
「請問……雅柏菲卡什麼時候會回來?」
「你找雅柏?他今天休假喔。」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對於壓根沒設想到這種可能性的自己,米諾斯臉色沉得比髮色更加黯淡。
「不過,我倒是知道他可能會在什麼地方……」希緒弗斯一句話輕描淡寫,卻彷彿沙漠裡的綠洲汪洋中的浮木久旱後的及時雨,給米諾斯冰天凍地的背景硬是塞了顆太陽打上去。
「請……請您務必告訴我!」米諾斯拿出畢生最大的誠意請求,就差沒跪在地上給眼前的救世主磕頭。
「這個嘛……雅柏菲卡特別交代不要告訴來路不明的陌生人呢,但如果是熟客的話……」希緒弗斯回頭望了望店裡,一臉困擾地說:「果然雅柏休假的日子,營業額就會掉個三、四成啊?」
「剩下的花我全買了!」他拿出空白支票和店裡的名片,「幫我送到上面的住址!」
「在圖書館,謝謝惠顧。」希緒弗斯微笑接過兩張紙,揮手目送以跑百米速度離去的大金主。
在一旁目睹全部詐騙過程的艾爾熙德默默嘆了口氣,把「OPEN」牌子轉了反面,開始打包鮮花準備外送。「你早就發現他在等了吧?從一開始。」
希緒弗斯將名片收進胸前的口袋,敲著鋼筆估算要填入的金額。「要追我們家雅柏的人,連五個小時都等不起的話,怎麼可能讓他插隊呢?」他邊說邊將寫好的紙條放在櫃檯上,晾晾那張明顯多了一個零的支票。
淺金亞麻色的短髮襯著他和煦的微笑,使人感覺如沐春風──這是雅柏菲卡接受面試時對店長的第一印象,店裡的常客也大多抱持相同的看法。真要說有誰反對的話,大概就是那位話極少、表情更少的前輩.艾爾熙德吧?
艾爾熙德不僅修剪花木的技法一流,料理功力更是餐廳大廚等級,甚至說他足以媲美阿釋密達都不為過。「他很多地方都跟我完全相反,包括面惡心善這點。」希緒弗斯曾經邊讓這位黑髮吊眼的男子包紮手上的傷口,邊微笑做出對此人的評論。
員工手冊第三條大概是專門針對某人寫的吧?雅柏菲卡看著前輩完全紋風不動的嘴角,偷偷在心裡這麼想著。
開始在花店工作後的第三個星期五,新店員的單人業績再次刷新記錄,希緒弗斯笑得瞇起了眼睛,那彎微笑讓雅柏菲卡覺得似曾相識。
下班後,店長特別請他留下,簡要說明了關於「外送傳情」的構想。
其實類似的企劃在大學系會和社團間相當流行,每當傳情季節到來時,雅柏經常會莫名收到成山成堆吃也吃不完的糖果及匿名卡片。據說各主辦單位要決定由誰負責雅柏菲卡時,都會引發一場規模不小的戰爭──他當時的室友.馬尼戈特,曾經邊吃著分得的軟糖邊這麼告訴他。
「總而言之,就是替不敢親自送花的愛慕者,將他們的心意傳給對方。」希緒弗斯用一種活像在做慈善事業的口吻做出結論。當他試著用眼神徵詢雅柏菲卡的同意時,發覺對方正用那雙困惑的藍眼睛偷喵自己身後的艾爾熙德,於是他又接著補充道:
「原本單純外送的工作交給艾爾熙德也是可以的,但我相信……」店長大人笑得意味深長,「交給你的話,效果肯定更好。」
一個星期後,雅柏菲卡開始明白所謂的「效果」是什麼。
「北島小姐,這是一位匿名的支持者要送給您的紫玫瑰。」他迷人的淺笑加上刻意壓低的嗓音,常讓收花的少女們臉上的紅暈搞錯了對象。
如果只是送花給女孩子也就罷了,雅柏菲卡哀怨地想著。偏偏他的客人中,居然有高達八成的收花者都是「男性」,當他第五十七次婉拒對方的晚餐邀請時,他開始後悔當初答應接下這份工作。
看準了就是有一大把人願意花錢請美人送花給自己,雅柏菲卡真的打從心底佩服店長的商業頭腦。但他不再這麼排斥被當作搖錢樹的事實,在某天收到了這個月的薪水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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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緊緊拉著母親的手,走過最靠近花店的那個轉角時,忍不住睜大好奇的眼睛盯著行跡怪異的叔……大哥哥看。
「馬麻~那個大葛格在做什麼?」不願招誰惹誰的母親理所當然是塞了一句不要看趕快回家隨後拉著小男孩光速離開現場。
但米諾斯絲毫不在意路人對他的指指點點。正確來說,他現在除了雅柏菲卡外送回店的身影之外,其他東西──即便是隕石外星人飛碟群襲擊地球他也完全不會放在眼裡。
前一晚他可是又徹夜做了完備的行前特訓:設想任何可能的問句與得體的回答,包括服裝髮型體態手指的角度和說話的音量及口氣,不厭其煩地對著雅柏菲卡(定稱)的傀儡人偶演練過無數次……特訓再特訓,為的就是讓這次買花任務順利進行!可能的話,或許他們可以更進一步……
腦袋裝滿粉紅色妄想的米諾斯就這樣心花怒放放了一下午,放到頭頂高掛的炙熱艷陽也變成了紅霞環抱的一抹斜陽,幾個小時過去了,卻始終不見雅柏菲卡歸來。『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就好……』在等到店長都準備出來掛打烊牌子的時候,米諾斯發現自己不能繼續等下去了。
「請問……雅柏菲卡什麼時候會回來?」
「你找雅柏?他今天休假喔。」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對於壓根沒設想到這種可能性的自己,米諾斯臉色沉得比髮色更加黯淡。
「不過,我倒是知道他可能會在什麼地方……」希緒弗斯一句話輕描淡寫,卻彷彿沙漠裡的綠洲汪洋中的浮木久旱後的及時雨,給米諾斯冰天凍地的背景硬是塞了顆太陽打上去。
「請……請您務必告訴我!」米諾斯拿出畢生最大的誠意請求,就差沒跪在地上給眼前的救世主磕頭。
「這個嘛……雅柏菲卡特別交代不要告訴來路不明的陌生人呢,但如果是熟客的話……」希緒弗斯回頭望了望店裡,一臉困擾地說:「果然雅柏休假的日子,營業額就會掉個三、四成啊?」
「剩下的花我全買了!」他拿出空白支票和店裡的名片,「幫我送到上面的住址!」
「在圖書館,謝謝惠顧。」希緒弗斯微笑接過兩張紙,揮手目送以跑百米速度離去的大金主。
在一旁目睹全部詐騙過程的艾爾熙德默默嘆了口氣,把「OPEN」牌子轉了反面,開始打包鮮花準備外送。「你早就發現他在等了吧?從一開始。」
希緒弗斯將名片收進胸前的口袋,敲著鋼筆估算要填入的金額。「要追我們家雅柏的人,連五個小時都等不起的話,怎麼可能讓他插隊呢?」他邊說邊將寫好的紙條放在櫃檯上,晾晾那張明顯多了一個零的支票。
5
當米諾斯揮著汗喘著氣但依舊沿途迷倒一街少女的站在圖書館大門前時,距離閉館只剩下最後三十分鐘,廣播箱裡傳來沉穩但十分低溫的嗓音,讓跑出一身汗的他不禁打了個哆嗦。冷氣太強了,米諾斯想。
很多時候他腦子並不差,或者說正好相反──對那個以法律系第一名畢業的高材生、精通俄德法美日奧義英八國語言的資優生、獎牌獎座多到可以疊金字塔獎狀還能順便糊牆紙的──那個米諾斯來說,他現在的傻確實是有點令人匪夷所思的。
他真的傻了,以至於漫無目標翻遍了九成圖書館之後,才終於在園藝區發現他作夢都會夢到的,雅柏菲卡,那抹將他的夢整個染色的藍,雖然是染成粉紅色不是藍色。
然而在短瞬的驚喜過後,米諾斯頭腦又犯傻了。
找到之後呢?他應該做些什麼?他應該說些什麼?
(A)假裝偶遇然後輕拍他纖細的肩膀說:「嗨,真巧!」(他想著肩膀的觸感突然一個止不住鼻血噴濺,然後搖頭放棄。)
(B)或者躡手躡腳悄悄靠近他身後,突然摀住他的眼睛說:「猜猜我是誰?」(他想著水色髮絲傳來的花香味突然又一個止不住鼻血噴濺,然後搖頭放棄。)
(C)乾脆假裝沒有認出他,也拿一本園藝的書在他身旁坐下來看,等他發現……(他想著雅柏菲卡輕柔的音調突然再一個止不住鼻血噴濺,然後搖頭放棄。)
最後他悲劇地選擇了(D),遠遠躲在距離五公尺的書架後面像個變態偷窺狂……呃,像個低調的愛慕者那樣看著他。米諾斯嘆了口氣,默默給自己打了個零分,戀愛養成遊戲都白破了啊白破了。
抬頭,他看到雅柏菲卡的睫毛很長很美,他呼吸過的空氣很靜很甜,專注的眼神讓他看書時也美得像幅畫、像擺在美術館的女神雕像。只是有什麼東西不對,米諾斯想。
女神──只是打個比方別在性別之類的小細節上吹毛求疵──他的表情很冷、很冷,若要再打個比方,像鐵達尼撞到的冰山、像這開不用錢的館內空調,或像剛剛廣播傳來的低溫嗓音。
他沒見過這樣的雅柏菲卡。
不帶任何表情,甚至可以說是帶著冷漠的表情,和賣花時總是笑得很燦爛的他判若兩人。不過或許,是因為他在看書而不是在賣花吧?米諾斯想。
也或許,做生意總是需要營業用笑容?米諾斯又想。
可是,或許或許──
其實我,根本不了解他。米諾斯低頭,表情落寞。
========================================
距離閉館的三十分鐘沒有很久,尤其看著讓自己入迷的東西或是沉思的時候。米諾斯再次被廣播提醒閉館的聲音抖了一陣,最後五分鐘,雅柏菲卡看了看錶,闔上手中的《菜圃、蘿蔔、北極熊》,帶著它和其他幾本書一起走向櫃檯。
米諾斯自然是跟了上去,保持躲在五公尺遠的書架後面。他看到雅柏菲卡和櫃員正在交談,雖然因為距離聽不清詳細,但仍隱約聽到「晚餐」二字。
這關鍵字彷彿開啟米諾斯腦補開關的一把鑰匙:「下班後一起吃晚餐?」、「今天晚餐由誰來煮?」、「誰要當今天的晚餐?」、「你要先吃晚餐?還是先洗澡?還是……?」
靈感(?)和絕望一起排山倒海而來,一波一波又一波,最後被自己的妄想溺死的某只白毛犬,就像被打上無人沙灘的屍體一樣,斷線了。
還好這一斷沒有太久,在看到雅柏菲卡走出圖書館大門的時候,他又連回來了。也還好有連上,他才能一秒跑到櫃檯前拍桌質問那位藻綠色長髮戴著眼鏡的美人櫃員:「你跟雅柏菲卡是什麼關係!?」
笛捷爾很冷靜,一如往常:「先生您沒有要借書的話可以先讓位給後面的小妹妹嗎?」他轉頭看,手中抱著繪本的小女孩眨著大眼睛,和他對望。
面對蘿莉米諾斯又再次舉白旗,他很紳士地比了個「請」的手勢,小女孩開心地把繪本交給櫃員刷條碼。後面跟著一排全是抱著繪本的同齡小正太小蘿莉,隊伍尾端則是看起來相當年輕的帶隊老師,她似乎發現了什麼,紅著臉匆匆將手中一疊書放回架上。
等待隊伍消化的時間好像幾個世紀這麼長。米諾斯不停用著自以為可以殺人的眼神狠狠瞪著櫃檯的方向,卻不知道自己的瀏海已經長到足以媲美英國古代牧羊犬,被瞪的人不要說沒感覺到他的殺意,連他眼睛有沒有張開是不是已經等到睡著了都不知道。
終於,當圖書館只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笛捷爾確定這個人還醒著。因為他又再次跑到櫃檯前拍桌質問自己同樣的問題:「你跟雅柏菲卡是什麼關係!?」
笛捷爾很冷靜、很冷靜,一如往常:「鄰居。」
鄰居鄰居又是個鄰居!米諾斯此刻肯定了環境的可怕影響力:「雅柏菲卡就是因為有你和阿釋密達這樣的鄰居所以才會變得這麼冷漠吧!?」
笛捷爾依然冷靜,不為他的無禮而動怒。「我不知道你誤會了什麼,從我們第一次見面他就是那個老樣子了。」
「但如果你想追他我勸你還是放棄吧,雅柏的追求者多到可以從圖書館大門排到五條街外的大馬路上,不差你一個──」他停頓了一下,「連他是不是真心在笑都看不出來的男人。」
這一刺可說是正中紅心,讓原本就鬱悶自己並不了解他的米諾斯更加糾結。不過聰明的他還是從話中推理出雅柏單身的事實,突然精神又為之一振。
旁觀白毛犬糾結完振作、振作完糾結、一直不停糾結振作振作糾結的笛捷爾還是非常冷靜,一如往常關了電腦關了空調,關了燈關了大門。
米諾斯就這樣在無人的圖書館裡糾結了一夜。
很多時候他腦子並不差,或者說正好相反──對那個以法律系第一名畢業的高材生、精通俄德法美日奧義英八國語言的資優生、獎牌獎座多到可以疊金字塔獎狀還能順便糊牆紙的──那個米諾斯來說,他現在的傻確實是有點令人匪夷所思的。
他真的傻了,以至於漫無目標翻遍了九成圖書館之後,才終於在園藝區發現他作夢都會夢到的,雅柏菲卡,那抹將他的夢整個染色的藍,雖然是染成粉紅色不是藍色。
然而在短瞬的驚喜過後,米諾斯頭腦又犯傻了。
找到之後呢?他應該做些什麼?他應該說些什麼?
(A)假裝偶遇然後輕拍他纖細的肩膀說:「嗨,真巧!」(他想著肩膀的觸感突然一個止不住鼻血噴濺,然後搖頭放棄。)
(B)或者躡手躡腳悄悄靠近他身後,突然摀住他的眼睛說:「猜猜我是誰?」(他想著水色髮絲傳來的花香味突然又一個止不住鼻血噴濺,然後搖頭放棄。)
(C)乾脆假裝沒有認出他,也拿一本園藝的書在他身旁坐下來看,等他發現……(他想著雅柏菲卡輕柔的音調突然再一個止不住鼻血噴濺,然後搖頭放棄。)
最後他悲劇地選擇了(D),遠遠躲在距離五公尺的書架後面像個變態偷窺狂……呃,像個低調的愛慕者那樣看著他。米諾斯嘆了口氣,默默給自己打了個零分,戀愛養成遊戲都白破了啊白破了。
抬頭,他看到雅柏菲卡的睫毛很長很美,他呼吸過的空氣很靜很甜,專注的眼神讓他看書時也美得像幅畫、像擺在美術館的女神雕像。只是有什麼東西不對,米諾斯想。
女神──只是打個比方別在性別之類的小細節上吹毛求疵──他的表情很冷、很冷,若要再打個比方,像鐵達尼撞到的冰山、像這開不用錢的館內空調,或像剛剛廣播傳來的低溫嗓音。
他沒見過這樣的雅柏菲卡。
不帶任何表情,甚至可以說是帶著冷漠的表情,和賣花時總是笑得很燦爛的他判若兩人。不過或許,是因為他在看書而不是在賣花吧?米諾斯想。
也或許,做生意總是需要營業用笑容?米諾斯又想。
可是,或許或許──
其實我,根本不了解他。米諾斯低頭,表情落寞。
========================================
距離閉館的三十分鐘沒有很久,尤其看著讓自己入迷的東西或是沉思的時候。米諾斯再次被廣播提醒閉館的聲音抖了一陣,最後五分鐘,雅柏菲卡看了看錶,闔上手中的《菜圃、蘿蔔、北極熊》,帶著它和其他幾本書一起走向櫃檯。
米諾斯自然是跟了上去,保持躲在五公尺遠的書架後面。他看到雅柏菲卡和櫃員正在交談,雖然因為距離聽不清詳細,但仍隱約聽到「晚餐」二字。
這關鍵字彷彿開啟米諾斯腦補開關的一把鑰匙:「下班後一起吃晚餐?」、「今天晚餐由誰來煮?」、「誰要當今天的晚餐?」、「你要先吃晚餐?還是先洗澡?還是……?」
靈感(?)和絕望一起排山倒海而來,一波一波又一波,最後被自己的妄想溺死的某只白毛犬,就像被打上無人沙灘的屍體一樣,斷線了。
還好這一斷沒有太久,在看到雅柏菲卡走出圖書館大門的時候,他又連回來了。也還好有連上,他才能一秒跑到櫃檯前拍桌質問那位藻綠色長髮戴著眼鏡的美人櫃員:「你跟雅柏菲卡是什麼關係!?」
笛捷爾很冷靜,一如往常:「先生您沒有要借書的話可以先讓位給後面的小妹妹嗎?」他轉頭看,手中抱著繪本的小女孩眨著大眼睛,和他對望。
面對蘿莉米諾斯又再次舉白旗,他很紳士地比了個「請」的手勢,小女孩開心地把繪本交給櫃員刷條碼。後面跟著一排全是抱著繪本的同齡小正太小蘿莉,隊伍尾端則是看起來相當年輕的帶隊老師,她似乎發現了什麼,紅著臉匆匆將手中一疊書放回架上。
等待隊伍消化的時間好像幾個世紀這麼長。米諾斯不停用著自以為可以殺人的眼神狠狠瞪著櫃檯的方向,卻不知道自己的瀏海已經長到足以媲美英國古代牧羊犬,被瞪的人不要說沒感覺到他的殺意,連他眼睛有沒有張開是不是已經等到睡著了都不知道。
終於,當圖書館只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笛捷爾確定這個人還醒著。因為他又再次跑到櫃檯前拍桌質問自己同樣的問題:「你跟雅柏菲卡是什麼關係!?」
笛捷爾很冷靜、很冷靜,一如往常:「鄰居。」
鄰居鄰居又是個鄰居!米諾斯此刻肯定了環境的可怕影響力:「雅柏菲卡就是因為有你和阿釋密達這樣的鄰居所以才會變得這麼冷漠吧!?」
笛捷爾依然冷靜,不為他的無禮而動怒。「我不知道你誤會了什麼,從我們第一次見面他就是那個老樣子了。」
「但如果你想追他我勸你還是放棄吧,雅柏的追求者多到可以從圖書館大門排到五條街外的大馬路上,不差你一個──」他停頓了一下,「連他是不是真心在笑都看不出來的男人。」
這一刺可說是正中紅心,讓原本就鬱悶自己並不了解他的米諾斯更加糾結。不過聰明的他還是從話中推理出雅柏單身的事實,突然精神又為之一振。
旁觀白毛犬糾結完振作、振作完糾結、一直不停糾結振作振作糾結的笛捷爾還是非常冷靜,一如往常關了電腦關了空調,關了燈關了大門。
米諾斯就這樣在無人的圖書館裡糾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