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RS EVER
- 冥天冥
- 請不要問那是什麼傷(艸)
『亞倫……』
他的聲音像太陽一樣,溫暖了我身邊的空氣。
『為什麼你的名字,會是「孤獨」的意思呢?』
但也像太陽一樣,照出我心底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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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更換畫筆,沾滿顏料,作最後的細部修飾。他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反覆比對著腦中記憶,以及畫裡的人像。
也不時用眼角餘光偷偷觀察著,那張毫無防備的睡臉。
少年像屍體一樣(嚴格來說確實是屍體)絲毫不帶血色,但卻泛著微光、靜默地躺著。至於為什麼會躺在他位於畫室的床上?其實他自己也正思考著這個問題。
但還沒來得及整理出結論,那本應是屍體的少年,卻醒過來了。
「嗚……好痛……」單手支起身體的動作,讓原本就脆弱不堪的聖衣滾落了幾丁碎片。
「這裡是……?」少年吃力地睜開眼,試圖找出答案。
窗外是冥鬥士為他漆上的永恆黑夜,屋內則掛滿無數、由他親手繪製、面容安詳的天使。少年用帶著微光的手撫過身下的被褥,雖然有筆刷厚塗過的痕跡,但睡起來還算柔軟舒適。
「睡得好嗎?」另一頭響起和被褥同等溫柔的聲音,卻像是明知會激起水花,但又執意要投入池中的小石子。他又補上一句,「天馬。」
少年如預期般地瞪大了雙眼。那雙寫滿驚訝、困惑與期待的,如黃昏、如夕陽將沉般的紅褐色眼睛。
「亞倫……!?」
被喚作亞倫的黑髮少年微微一笑,又轉身繼續作畫,在他瞇起的笑眼裡加了幾筆近黑的深褐色。
「你在畫畫?」少年開口,似乎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是啊,我剛完成。」即使仍背對著天馬,他依然能感受到,那股越靠近、就越發濃郁的香甜氣息。「要看嗎?」
熟悉的筆觸、熟悉的顏料氣味,他帶著熟悉的微笑,向天馬展示剛完成的畫作。那是一幅,已然褪色的記憶。
記憶中,那棵大樹的蒼翠是永遠,陽光的燦爛是永遠,三人的笑容和約定……曾經他以為,也會是永遠。
「這是……我們的故鄉?」天馬站在他身後,帶著不知是驚訝還是懷念的表情。
「我預定將這幅畫放在『The Lost Canvas』的中央,」他將畫筆清洗乾淨,擱在一旁的銀盤裡。
「作為救贖之畫,這是亞倫的願望。」
「……亞倫?」天馬皺了皺眉頭,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這也難怪,畢竟那是神話時代的事情了,他並不期待天馬星座的靈魂能在一瞬間理解過來。
「除此之外,」他倏然將手高舉。一瞬間,天馬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壓回床上。
「我還要實現他另外一個願望。」
「亞倫?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奮力地扭動身軀,似乎是試圖解開束縛,但一切都是白費功夫。
「我不是亞倫,」
下一秒,純白的被褥馬上被漆黑鑲金的長袍所覆蓋。
「我是,冥王黑帝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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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靈魂所寄宿的這個肉體,是位立志成為畫家的少年。因此,這雙纖白細嫩的手,只和畫筆相襯,並不適合用來壓制眼前這匹精力過剩的野馬。
「天馬星座的天馬啊,」他瞇眼的動作似乎使亞倫的藍眼睛變得混濁。「你還真的是非常有活力呢,我都快要壓不住你了。」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在神的面前,這股力量還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他嘴角揚起一抹輕蔑的微笑,十足遊刃有餘的樣子。
「你這混帳!!少看不起人了!!」
突然一個右拳朝面部襲來,他從容地躲開,並順勢將這雙不聽話的手反制在頭頂。不整的衣容配上那付不甘心的表情,看起來真的相當美味。
「我可是非常認真的喔?天馬星座。」怕天馬再次反抗,又稍微加重了施加在他手腕上的壓力。「承受了冥界之王的即死攻擊,卻能保住一條小命,這可不是普通人類能做到的事情呢。」
沒錯,他知道一切並非偶然。
「你到底想說什麼!?」
在一陣震耳欲聾的怒吼之後,他試著換上較為誠懇的笑容。
「如何?加入冥王軍吧?」
天馬在神之力的壓制之下,全身大概就剩那雙眼仍是自由的。他邊欣賞著這雙眼裡的詫異、困惑與反抗意識,邊享受這有如下午茶般的美好時光。
「天馬,活著是一件快樂的事情嗎?」他知道要說服這個人類,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之前幾千幾百年都不曾成功過。「我所看到的世界,充滿了疾病、飢餓、貧窮和不平等,唯有死亡才能帶給他們真正的救贖。」
但那些,只不過是表面上的理由……
亞倫的願望,不過是希望和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所以,加入冥王軍,和我一起改變世界吧?」
只是這樣而已。
有片刻空白,天馬想起了他居住過的貧民街。想起那段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想起街上人們輕蔑的眼神……想起他曾拋下了所有一切,隨童虎前往聖域的那天。
想起亞倫懸在空中、與他揮別的手,想起了他眼裡的落寞。
「亞倫,對不起……」他低下頭,前垂的髮絲掩蓋了表情,話裡盡是哀傷和愧疚。「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離開你的話……」
他像是想起什麼似地瞪大了雙眼,但那遲疑並沒有持續太久。
「你錯了,天馬星座。」他嘴角硬是擠出一抹微笑,儘可能使自己保持著冥王該有的威嚴及冰冷。「即使你仍留在家鄉,沒有成為雅典娜的聖鬥士,亞倫被選做我降生肉體的這個事實,還是不會改變的。」
因為這就是命運,如此喜愛開人玩笑的命運。
神話時代,那場最初的聖戰也是命運。雖然不過是一名擋在他和雅典娜之間的平凡人類,卻能在黑帝斯自傲的軀體上留下傷痕……沒錯,天馬星座的聖鬥士,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人類罷了。
所以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持續了千年的輪迴轉世、只為追尋他微不足道的靈魂?
自嘲般地哼笑了一聲,他解開了施加在天馬身上的束縛,低頭問:「你的回答呢?」
思緒仍沉浸在千年前那道傷口,他根本來不及反應。直至感受到那股,從身下傳來的熱度時,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和天馬緊緊相貼,被那雙剛解放的臂彎環住他的頸,讓他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
「……對不起……」他今世的回答仍是如此。
所以黑帝斯最討厭太陽了。
明明溫暖了他,卻又不屬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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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醒來之前,他就知道天馬已經離開了。天馬星座有對名為自由的翅膀,可以飛向任何他想要前往的地方,即使擁有偉大的神力、即使以這力量將他留在冥界,也留不住他所選擇的命運。
『我現在是雅典娜的聖鬥士了,亞倫。』
他會記得第二次的約定,約定忘了今晚曾發生過的一切。當他們在聖域重逢時,要以冥王及聖鬥士的身份戰鬥。
任由雪白而細嫩的肌膚,暴露在深夜的冷空氣裡,他已經無心穿上長袍,刻意保持它遺落在床邊的凌亂模樣。黑帝斯拖著慵懶的腳步,走向房間唯一那扇窗,倚靠著窗櫺,似乎想從這片黑暗裡尋找天馬的白色羽翼。
凝滯的空氣突然被敲門聲打散。「黑帝斯大人,您醒來了嗎?」他認出這是潘朵拉的聲音。「進來。」
刻有三對翅膀的大門被推開,門外光線隨著潘朵拉的影子進入房裡。她的表情驟然劇變,顯然是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黑帝斯大人……您、您背上的傷是……!?」
「啊……那個啊……」他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傷口,未癒合的部份又開始滲出血來。
潘朵拉臉上的驚嚇更添了幾分:「我……我來為您治療吧?」
但他只是揮了揮手,示意潘朵拉退下。
「沒關係……這個傷,就讓它繼續留著吧。」他露出了異常溫柔的微笑。「因為它從神話時代開始,就一直留在我身上了。」
刻有「YOURS EVER」的銀鍊仍緊貼著胸口,冰冷觸感讓他再次緊了眉頭。
『永遠屬於你……』
向著他所創造的黑色世界,冥界之神輕聲低喃著。
〈The End〉